中央财经大学黄震：数字货币发行有绕不过去的坎

中央财经大学黄震：数字货币发行有绕不过去的坎

中国金融杂志 2019.07.23 13:11

作者| 黄震《中央财经大学金融法研究所所长》

文章 | 《中国金融》2019年第14期

它最近宣布将开发稳定币 Libra 及其配套钱包 Calibra，声称其使命是建立一个简单、无国界的货币和金融基础设施，为数十亿人服务。 Facebook的Libra币计划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引起各界关注和全球热议。 Facebook作为全球最大的社交网络平台，与以往的虚拟货币发行机构大不相同。 它正准备利用其丰富的资源推出一项特别雄心勃勃的货币发行计划，该计划可能会实现超主权货币与创新技术的结合。 无限的想象力和极度的恐慌颠覆了世界货币和金融体系。

我国和许多主权国家都密切关注并密切讨论了脸书的发币计划。 特别是一些国际组织，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已经提出了自己的货币发行计划以应对这一挑战。 据传，美国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已致信要求其停止开发。 信中提到：“Libra 和 Calibra 可能有助于建立一个以瑞士为中心的新的全球金融体系，这将挑战美国的货币政策和美元地位。”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首先，Facebook作为全球最大的社交平台，拥有24亿活跃用户，超过了微信、支付宝等支付机构在中国的用户总和。 一旦Facebook成功发币，将产生前所未有的规模效应。 其次，Libra白皮书提到的应用场景、使用范围、商业圈都极其庞大。 让数字货币不再仅仅停留在虚拟空间比特币是最具代表性的数字货币吗，在物理场景中会有更多的应用。 再次，更令人意外的是，多家主流金融机构参与了Libra的发币计划，尤其是Visa、Mastercard等国际知名支付机构。 Libra 更容易融入主流金融市场。 第四，Facebook的发币计划得到了美联储的默许。 迄今为止，美联储并未对Facebook的货币发行计划表示任何反对或反对。

目前关于 Libra 的讨论仍在席卷各国政府和各种学术论坛。 对于Facebook的货币计划，我们无需恐慌和过度解读，也不必情绪化地投入到目前对这一计划的热烈反响中。 相反，我们应该进行更理性的反思和预测分析，并提出一个针对数字货币现象的理论分析框架和未来全球监管框架。

从历史来看，数字加密货币虽然只有十年的时间，从比特币到以太坊，再到今天Facebook的Libra币计划，十年间数以千计的数字加密货币，在没有主权国家监管和控制的情况下，就像是野马狂奔。 尤其以比特币为代表，在各种力量的炒作下，价格暴涨暴跌，引发了世界金融史上罕见的现象。 比特币及其底层技术区块链被技术极客视为信仰，而以太坊将货币发行变成了极其简单的行为，引发了2017年全球ICO狂潮，中国金融监管部门不得已不采取任何行动及时监督虚拟货币交易ICO的发行。 从比特币到以太坊再到ICO，应用范围主要局限于虚拟空间，是一种虚拟资产或数字资产。 Facebook即将发行加密数字货币引发的这一轮讨论，意味着数字货币或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从早前的JPMorgan到Facebook的发币计划，数字加密货币都是由在实体空间具有较大影响力的机构发行，金融机构都有参与。 数字密码应用于各个商业领域，将在全球范围内产生巨大的示范作用。 如果监管部门放任自流，各行各业拥有各种资源条件的大佬们可能会效仿，进行监管套利，从物理空间转向发行数字加密货币，这可能会导致数字加密货币失控。货币发行和交易，夺走主权 国家的铸币权和铸币税向主权国家流失，冲击了当前主权国家货币体系和国际货币体系，因此数字加密问题尤为严重。

在数字加密货币的冲击下，传统的货币理论乃至整个金融理论也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在传统金融理论中，货币国有化是大家耳熟能详、习以为常的事情。 货币是以国家信用为背书，以国家主权强制力为担保的交易凭证。 自近代以来一直受各国主权控制。 然而，近百年来，由于主权国家过度、过度地发行货币，甚至常常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造成国家财富流失和经济社会动荡。

不少经济学家对各国货币当局过度、过度增发表示不满，也试图提出新的解决方案。 最具代表性的理论之一是哈耶克提出的货币非国家化。 他指出，主权国家控制下的信用货币过度发行的问题无法自行克服，应回归到货币发行的非国家化，比如允许企业发行货币，或者允许其他市场主体发行货币。发行货币。 这个愿景激发了很多人的想象力，却一直没有找到实现的方案。 直到比特币的诞生，人们才看到了实现哈耶克货币去国家化命题的希望。

在过去的百年历史中，如何稳定货币的币值？ 金本位崩溃后，世界各国都未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有学者呼吁回归金本位，但回归金本位已经不可能了。 还有货币锚定的问题。 什么样的资产可以锚定货币的币值呢？ 货币发行量如何与经济发展相匹配和适应？ 传统货币理论中的一系列问题在数字加密货币领域仍然需要解决。 去国家化货币的实践以比特币为例。 比特币的货币价值仍然极不稳定。 虽然将比特币总发行量控制在2100万枚，避免了货币超发，但币值趋于通缩。 不稳定的性能。 因此，暴涨暴跌的比特币一直未能实现其作为世界货币的理想。

比特币虽然名字叫“币”，但实际上，监管部门主要将其视为数字资产或虚拟货币，并非严格意义上的金融货币。 既然货币的金本位回不去，货币的发行也绕不开主权国家，那么如何判断Facebook的货币发行行为，预测其下一步行动，我们可以重点关注以下几个方面。 思考。

第一，数字货币是全球经济金融发展的大势所趋，任何主权国家都无法避免。 目前市场上的数字加密货币主要由互联网公司发行，并已形成相当的用户规模。 虽然主权国家不承认加密数字货币为货币，但它实际上具有私人货币的特性，在一些商圈发挥了作用。 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人们把现在的比特币、以太坊等称为私人货币，包括Libra，一旦发行成功，就是非主权国家发行的商业数字货币。

其次，主权国家发行数字货币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以应对BIGTECH数字加密货币抢铸权的挑战。 中国货币当局多年来一直在发展数字货币，也明确表示将很快推出主权数字货币。 美国、英国、印度等国家都在研究数字货币问题。 Libra 可能会加速主权国家应对当前加密数字货币影响的努力。 主权国家能否推出数字货币、何时推出数字货币、推出路径如何，这些问题都应尽快研究解决。

第三，数字货币具有全球化和超主权的特点。 谁将领导全球超主权数字货币，又将如何监管？ 主权国家当前面临重大决策。 是让比特币、Libra等发展成事实上的世界货币还是超主权的全球货币，还是主权国家主导探索形成全球货币或世界货币？ 世界各国应携手合作，共商对策。

目前来看，Libra作为稳定币绕过主权国家几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想成为所谓的超主权全球货币，必然触及美国的货币政策和美元地位，以及其他主权国家的利益，必然会引起反应或主权国家的抵制。 美国国会议员对 Libra 货币计划提出质疑。 “这将引发严重的隐私、交易、国家安全和货币政策问题。不仅 Facebook 超过 20 亿的用户，投资者、消费者和更广泛的全球经济都应该对此感到担忧。” 虽然美联储并未表示将介入监管，但国会议员率先提出质疑，再次证明在当前条件下，主权国家是数字货币发行不可回避的一道坎。 未来，Libra发行计划能否奏效，取决于美国政府和其他主权国家金融监管政策的出台，也取决于主权国家组成的国际货币组织的态度。

基于以上问题的分析，笔者认为全球数字货币的未来发展有以下三种选择。

第一个方案：将比特币、以太坊乃至未来的Libra纳入其中，未来逐步纳入监管，也就是所谓的“着色计划”。 已经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全球货币或世界货币的纳入和认可，主权国家将其逐步纳入监管轨道。 目前条件已经具备，但在掺入或染色方面还有很多技术问题需要解决。 目前看主权国家对这个方案的态度。 识别是困难的。

第二种选择：目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或类似组织发行超主权国际货币或全球货币。 IMF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声称将在 Libra 推出计划后不久推出 IMFCoin。 在当前IMF一揽子计划中引入数字货币，即中国学者姚玉东和杨涛提出的eSDR提案，可能是当前条件下推进数字货币的最佳选择。

第三种方案是由主权国家发起创建新的数字货币国际组织，推动全球数字货币发行。 或各大数字货币发行机构主动与主权国家监管机构合作，共同发起全球数字货币国家组织。 建立一个新的国际合作与协调组织只是需要时间。

以上三种方案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可行的，但无论采用哪种方案，都离不开主权国家的干预和货币监管部门的应对。 尽管乐观者对 Libra 的发布计划充满期待并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但我们还是要回到现实世界。 当今世界是由主权国家组成的世界。 由于货币目前是主权国家进行信用背书和监管的金融工具，Facebook能否实现Libra计划的推出还需要等待美国国会的最终决定，而这也需要瑞士。 金融监管机构的合理干预。 Facebook的Libra货币计划引起了主权国家的关注，也将激励他们进一步加快主权数字货币研发的探索。 因此，总的来说比特币是最具代表性的数字货币吗，Libra计划是加速全球货币进入数字货币阶段的重要契机。 它可能催生全球数字货币监管框架，也将启发当代经济学家和金融科学家重新思考货币金融理论和金融监管。 系统紧跟新一轮科技革命和金融变革的步伐。 ■